前段时间,我再一次享受到了所谓的“单位”福利,被安排到J市某家大医院进行免费体检。我们一行几位老师乘车来到体检中心,下了电梯就往一个廊道处走去,结果发现只有工作人员,却没有前来体检的老师;我们很是庆幸,这次似乎不用像往常那样“排队”了。突然有一位护士招呼我们,之后看了下我们手里拿的体检表,并立刻告诉我们说——这里是领导和教授体检的地方,你们“普通”老师要去隔壁的另一个地方体检。
听到这些话,我们一个个面面相觑,但还是乖乖地去了她指示的地方;到那里才发现,整个体检中心走廊站满了等候的老师,可谓是人山人海。我们轮流到护士台递交体检表,以领取彩超“顺序号”(即,根据报到时间安排检查顺序),就在C老师交表时,值班护士表示拒收,理由是“体检表上的时间不是今天,违规!”经过一番解释与争辩,他还是未能参加当天的体检。我算是很幸运地“被接纳”了,但直到中午11点多,我才完成体检。
因为从早晨八点半一直等待中午十一点二十分才吃早餐,我对本次体检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,但看到体检医生们的辛苦劳动,我还是对这个“结果”深表体谅了。然而,回到学校之后,我越想越感觉“不对劲”——领导与教授体检处门可罗雀,普通教师体检处排成长队,为何不能实现资源的共通、共享?不仅他们的体检项目要比普通老师多一些,还要享受这样的特权,其“正当性”依据是什么?试问,50岁的老讲师与35岁的新科教授,到底哪位更需要更细致的体检?显然,在这里,生物性因素已经“彻底输给了”权力性因素!
继续追思下去,我惊讶地发现,本次体检所遭遇到的问题,其实就是我们很多人都已经司空见惯的“中国高校特权现象”。关于此,数年前我在财务报账时早已深刻领会了!记得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——按预约时间,我拿着出差时所用的火车票、住宿票等票据和领导签过字的财务报销单到会计审核处上交,会计人员审核后告诉我说:“你不是教授,不能坐软卧”,我说:“我是买不到硬卧票,才被迫买了软卧票,而且我这是走自己的课题经费…”会计又补充说:“可以找社科处长签个字,就能报了”。此时的我已不想再为了多报一百元钱而折腾了,便示意他将软卧“折算成”硬卧票价,报账才算顺利完成。
此事过去了多年,我至今记忆犹新,其原因想必就是自己当时对“中国高校特权现象”的深恶痛绝。据我了解,高校工作人员因公出差,其可乘坐的交通工具有各种“身份”标准,正处领导以下的其他行政人员和教授以下的普通教师,不允许坐飞机头等舱、高铁商务座、普通火车软卧车厢;不同身份工作人员的住宿费、餐饮补贴标准更是细分为三六九等,最高与最低数额相差巨大,而且这些“内容”都是以红头文件的形式给予明确规定的。面对这些奇葩制度,我经常不由自主地暗自唠叨:领导他们比我们这些基层工作者多长了个头?还是他们的肚子都要比我们的大?所以,才需要占据更大的旅行空间,需要吃更多的美食!
抱怨不能解决问题,我只能继续思考:高校里面还有哪些特权现象?沿着这个问题思路,我又发现了很多证据,比如,在全校的办公楼当中,只有校领导工作的行政楼有地下停车场,其他各学院都没有,权力集中的地方,也正是高档出行工具最方便使用的地方。再比如,行政楼的厕所里基本全部都放有卫生纸,而其他办公楼极少配备这样的物品,更显著的差异似乎在于,几乎所有其他办公楼的厕所卫生情况远不及行政楼,有一位同时曾开玩笑地说到:“我们工作的地方,用鼻子找厕所就可以,但在行政楼,得用心去找。”我真想接着说一句话:“以后需要去厕所,我尽量去行政楼找一个”,但感觉无聊,也就罢了!
案例,不需要再去继续寻找了,我们下一步应该好好反思“中国高校特权”现象了。中国号称是社会主义国家,比资本主义国家“更追求平等”;中国的大学又是社会主义国家的知识分子云集之地,似乎理应成为“平等”思想的优先实践场所。然而,十分可悲的一个现实是,中国大学恰恰是“特权”思想的良田沃土,不仅行政机关里存在着严格的等级区分,连广大的教职人员也被“人为”地划分为不同的等级,其牢固性已经堪比印度国的传统种姓制度。更为匪夷所思的事实是,数以万计的广大教职工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,即使私底下有所抱怨,但也失去了对其公开批判的动力和激情,我也是至今才“下笔”进行这项工作。
从“体检”到“出行”,从“车库”到“厕所”等,中国的高校里到处都充斥着工作人员的权利不平等现象,它们要么以“制度明文规定”的形式存在着,要么以“潜规则”的形式存在着,无形中给人们造成了这样的感受:权力、职称是一个人社会地位的标志,不能获得这两样东西,你就“活该”被边缘化;若要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,就得按现有的规则来,不要有理想,不要追求个性,“听话”才是评价一个工作人员表现优劣的最佳标准!也许,正因为如此,很多人只要在高校里获得了某个领导岗位,掌握了一定的行政权力,就会变得十分任性与傲慢,甚至是不可一世,生动地验证了“权力就是春药”的惊恐预言。
在中国高校,虽然有很多的人都已经“认可了”形形色色的特权现象,但仍然有少部分工作者对之表达了强烈的不满。因为数量和力量有限,这些人很难真正改变这种现象,但是他们的存在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向领导们表达了一个信号:不是所有的人都“媚权”、媚俗,权力并不是万能的!他们每人都长着一颗高贵的头颅,并集体向中国“高校特权现象”发出愤怒的呼声!在这里,我代表这群人发言:特权现象一天不改变,我们一天不放弃批判!